2011年11月22日星期二

長女們,請多愛自己一點吧!

  「要娶老婆,就要娶人家的長女;要嫁老公,就要嫁人家的么子。」這是我表舅在大阿姨結婚時所說的話,真是該死地有理!

        研究發現(註),長女通常能力強、自立、負責,在團體中常扮演照顧者的角色。她們勤勞而自卑,卻永遠覺得自己做的不夠,且害怕被拒絕。

        前幾個禮拜,趁著跑課的機會,到南部拜訪久違的家家。家家和我同屆,剛畢業,就碰到她媽媽進行眼部手術。身為家裡的獨女,家家離開台北,搬回南部照顧媽 媽,直到她媽媽的病情好轉,家家便開始在南部的家裡透過網路找工作。而她的雙親,拼了命地想將她挽留在南部。

        與家家一碰面,家家就帶著我去和她爸爸打招呼。家家的爸爸看到我,先是客套地問了一下工作的情況,一聽到我是補習班跑課老師,從台北到南部授課,馬上抓緊話頭,說:「妳為什麼不考公務員呢?」接著,便是一大套我稱之為「公務員霸權論述」的說服。

        家家在一旁無奈地撇嘴,家家的爸爸假裝視而不見。好不容易逃離落落長的「魔音穿耳」,家家先代替她爸爸跟我道歉,我說:「沒關係,因為他不是要說給我聽,他其實是要說給妳聽。」

        家家說:「我知道啊,他沒辦法說服我就這樣,每次只要有同學來,都叫人家考公務員。」

        這似乎是每個即將畢業或剛畢業的好姊妹,家裡必定上演的戲碼。

        乖巧如美芳者,現在已端坐在政府機關裡,盡責地扮演國家機器裡小齒輪的角色。

        優柔寡斷如英子者,走在準備報考公務員的路上,試圖說服自己,擔任公務員也可以追逐夢想。

        叛逆如我、如家家者,便要時時忍受家人的洗腦。洗腦便罷了,最可怕的,是隨之而來的自我質疑。

        有趣的是,我們都是長女或獨女。

家家說:「我很想得到他們的肯定,但是他們的腦袋裡面已經有一個『女兒該有的樣子』,而那個樣子就不是我可以做到的。」

        我能理解。

我 的媽媽也曾好幾次好幾次說服我參加公務員考試,她說:「妳現在要向上流動只有三種方式,第一,去當明星,第二,跟名人扯上關係,第三,當公務員。其他的 吼,出社會人家看你的工作就不會覺得你有甚麼社會地位。你可以不同意,但是這是社會普遍的看法。如果妳覺得自己可以不顧社會看法做出什麼事業來,那妳就太 自負了。」

而自負等於自私。

我問她:「我不覺得我不當公務員會餓死。」

她回答:「妳的想法太自私了。」

這套邏輯通常是這樣進行的:不想當公務員=不願意接受穩定的工作=不可靠=拒絕未來可能的付出=自私。
        
但她卻從未試圖說服我弟弟去當公務員。
        
當她說「妳現在要向上流動只有三種方式」的時候,她想的是過去的勞動市場,女性勞工的教育程度不高,工作機會也少,她從未想過一個女人也可以當白領工作者。

穿裙子的白領階級怎麼帶孩子、整理家務呢?

當她說「妳的想法太自私了」,她腦袋裡裝著一個傳統的家庭框架,有歷代祖先的加持,她理直氣壯地宣稱「這是社會普遍的看法」。她希望我能繼承這樣的框架,像她一樣,成為家庭裡的「持家者」、主要的照顧者、情緒勞動者。

我剛從新竹搬回家裡住時,常常感受到一個很龐大、很沉重的家庭陰影壟罩在我的頭上,要我扛在肩上。
        
長女們是家庭裡安定的力量,她們該是穩定而堅韌的,所以她們很少被鼓勵去探索自我、發展職涯。

我聽到好多好多類似的矛盾敘事。

從小被要求獨立、被要求照顧弟妹,長大以後,又被嫌棄「女生太好強,小心沒有人要」。

長女們似乎容易覺得自己被忽略,做得再好,好像都是應該的。

長女們似乎容易覺得父母較疼愛弟妹,陷入「不該嫉妒但我好嫉妒」的矛盾情緒中。

想做好,想被肯定,想被愛,卻發現,啊,原來我永遠無法成為那個傳統的「理想女兒」;想掙脫,想自由,不想再隨之起舞,卻發現,啊,對家庭的責任感已經深深地扎入我們的心裡。

長女們總是先想到家人,才想到自己。

而且她們也要求後代要這麼做。我奶奶常念我:「妳真不像我們家的女兒,妳看妳姑姑、姑婆,哪一個不是從小就為了家庭一直做一直做。」

天啊,臺灣的長女們,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偉大,一個個放棄學業、放棄理想、放棄職涯,心甘情願地待在家裡,擔任那個維持原生家庭運作的小幫手。換來的,不過一句「如果不是大姐,我們家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。」

這是要我們這些「後繼者」怎麼辦啊?

美芳說:「我如果想改變這樣的狀況,大概只有結婚了。」

我沒有問出口的是:「結婚以後呢?」扛起另一個家庭嗎?

我對家家說:「想要爸媽肯定妳,妳要先肯定妳自己」 

我對自己說:「想要別人愛妳,妳要先愛妳自己。」

各位長女們,讓我們擺脫罪惡感,接納自己,讓我們多愛自己一點吧!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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